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连载)- 3.5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文 / 刘鹏
  
 上 部

列车傍晚时分驶出开封,窗外的世界开始越发的荒凉。我开始觉得自己作为南方人的优越感了。大片大片一望无边的贫瘠的黄土地。偶尔会有一砣或者几砣村庄。间或的几个水坑,肮脏浑浊。
几只瘦牛,几缕飘沙。
车箱内暗无天日,方便面的味道参杂着汗味,臭味,混乱不堪。过道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和一个又一个形象猥琐的人。乘务员推着装满花花绿绿的食物的车子,吆喝着在人缝中挤过。那种高难度的动作让人看了不觉竖然起敬。走过以后,分开的人群像水一样,一下子又合拢起来,变成一个整体。
我头好晕,好想睡觉,但我却不干有丝毫大意。在我的鞋子里垫着近1万块的现金。出门的时候,大人们描述的外面的世界足够让我产生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恐惧。
我是第一次离家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是我一个人独自上路。家里不可能有人会送我去,即便是因为我考上了大学。
在无锡车站的时候,我在地摊上买了把折刀,加上一身破牛仔,一脸颓废,额上的刀疤,我不知道会不会给别人一种威慑,但上公交的时候我在一个中年女人旁边坐下来的时候,那个女人看了我一眼就起身走了,一下子站了好多站。
半夜的时候,列车在一个小站停下来,稀稀落落的下来几个人,然后又稀稀落落的上来几个人。站台上很冷清,只有一两个老年的工作人员。我的胃里一直在翻腾,头痛的要死。鼻子稀里哗啦的流血不止。带的面纸都用完了,胡乱中,我从包里抓了只袜子塞进鼻孔。
到了当阳站,好多人直奔旅馆,这个时候应该是没有车或者说没有正经车了。我不敢住旅馆,火车站附近的那些旅馆还有那些招呼你住旅馆的那些人们让我很恐惧。我就像杀了人出来跑路的一样,到处都感觉危险。其实我一样给别人带来不安,蓬头垢面,背着个破蛇皮包,两腮还残留着血渍,像个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的流浪猫。在广场上晃悠了一会儿,几乎没有人来问我要不要住宿。后来凑了几个人,拼了辆小面的上路了。
我要去的地方叫做远安县城,司机说大概还要1个多小时的路程。
小破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路的两边都是黝黑的山坡,走好远才偶尔有个小卖部什么的来点亮光。司机一边和我们搭讪,一边熟练的操持着方向盘。我越发开始担心,感觉自己正坐在一只在风头浪尖上翻腾的小船上,一点保障也没有。万一这位大哥手一抖索,我这小命或许就交代了。
同行的几个家伙好像见惯了这种场面,一点也不紧张的,抄持着他们的方言唧哩哇啦的不知道说什么。每个人都叼着根香烟,搞得车内好像失火了一样,烟雾缭绕。我不敢说什么,甚至连表示厌恶的想法都没有,我只能抱着我的破包蜷坐在座位上。

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司机一声小弟,你到了。于是就把我抛在了一个山坡下的三叉路口。我站了站,定定神,超其他两个路看去,乌黑悠长的山路,眼前的这条路是一条宽阔的山坡山路,抬头望去,上面灯火通明,俨然有一座如同庙宇般的大门,两边挂着两个大灯笼,还有一个条幅。因为太高太远,看不太清楚,当然还有好些人。
我打定注意,还是上去吧,即便不是也没有关系,起码那里有人,至少可以问一下路。于是我就像唐僧上雷音寺一样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几个男生女生迎上来,看到他们胳膊上套着红袖章,上面写着学生会。
“你是新生吧,哪个系的”
“汽车制造”
“是曲老师班上的。”
他们热情的帮我接过行礼,我就跟着他们七拐八拐的往里面走。
“曲老师,你们班又来了一个新生。”
“是么,这个么?”被唤着曲老师的是一位年轻的,颇有几分韵味的女人,约莫30多岁的样子,化了淡淡的妆。
“曲老师,我是刘鹏。”我朝她笑笑。
“刘鹏呀,你好你好。”她很灿烂的笑,“看你资料,你画画的不错呀。我带你去宿舍吧,你们宿舍就差你了”

宿舍里做满了人,曲老师一进去,里面的人都站了起来。
“你们宿舍这下人全了,一共4个。顾书春、张青松、吴孝初。”点到他们名字的时候,他们都朝我很害羞一样的笑笑,以示问候,“这位是刘鹏。”
我点头,笑。
其他都是他们的爸爸、妈妈,或者爸爸和妈妈。
“这个是你的床,你们先相互熟悉一下,我去接新生。”曲老师指着靠窗户的一张床跟我说。
大家起身送曲老师。
我坐到属于的我床上,床已经铺好了,干净,整齐。清一色的军绿色。
“你是一个人来的呀,你爸爸妈妈没有送你么?”张青松的妈妈给我剥了个桔子递过来问。
“是的,我一个人。谢谢。”
“你看看人家,一个人就过来了。”她拍了拍张青松,“我和他爸爸都来了呢。”
我听不出她的语气中是什么味道,但我心里多少有点难受。
头有些晕,鼻子里一股温热淌了出来。
“呀,你鼻子流血了。”好大的吃惊声。
“没事,经常流的。”我用手一抹,一手的血。
“不行,快用冷水洗洗,你快躺下。”
我躺下了,他们七手八脚的给我处理 ……

醒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许是坐火车久了,躺在床上依然感觉到火车的颠簸,床好像在迅速的前行 ……

2)

这个学校是基地学校,隶属于航天部066基地。前身是研究东风地对空和空对空导弹的。学校以前的学生都是来这里搞研究的工作人员的子女,后来随着冷战结束以及中国和苏联关系的正常化,这里慢慢开始对全国招生。
学校建在一座山的半山腰,校园里包含了大约6个山头。校园如此之大,直到我们毕业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
我们这些来自南方水乡的孩子们,第一回看到那郁郁葱葱,蔓延万里的大山险峰,无不为之震撼。
以后我们将要在这里生活3年的时间,心里很是激动。
同住的顾书春和我基本是一个地方的,属于泰州。只是他是姜堰,我是泰兴。吴孝初是太仓,而张青松是常州溧阳的。
他们都是蛮不错的人。
顾书春比较正派的样子,跟文化大革命期间的村支书一样的行头,就差没有穿中山装了。他从来不喜欢穿三角裤,只喜欢穿平角裤,一直喜欢正装,我从来没有见他穿过牛仔裤。
他人很正直,毕业以后,他是唯一一个至今还和我保持联系的人。一直以来他都帮我不少忙。
吴孝初个子比较高,体育很好,戴个眼睛。
如果他说自己是上海人,应该没有人不会相信。他做人很细心,吃每顿饭这些细节他都要算好。然后省下前来买相机,随身听什么的。很会过日子。
张青松应该是我们当中最有钱的一个,长得一张娃娃脸,跟个小少爷一样。不过围棋下的不错。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交往中知道的。

他们的爸妈等随行人员在第二天安排了一些琐碎以后就相继离开了。剩下的就是我们的天下。我们几个很快就打得火热,下午我们就一起去街上采购一些生活所需,晚上就在山下的大排档搓了一顿。买单的时候大家抢着付钱,最后还是顾书春付了钱。
这后来成了我们的规律了,基本上出来一起吃饭都是顾书春付钱。其实他们几个家庭条件都很不错,只是顾书春人比较好吧了。

我是在第二天晚上第一次看到董洁和方茜她们的,那天晚上属于我们般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孩子都来了。阿兰、缪何英、卜小燕等。我们是奉曲老师之命帮女人们铺窗床的。
女人们一来就象蓝天上漂浮的白云,绿叶中点缀了鲜花,一下子有了生机。
进到女生寝室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董洁,我想我的目光应该在她身上停留了好长一段时间,当然跟我一起去的那些个男人估计和我一样。
相当有姿色的一个女人!
要是老谋子在这里没准也会多看一眼,这样的女人不正是他喜欢的类型么。
瓜子脸,眼神迷离,曲线玲珑。
我没有机会帮董洁铺床,因为毛永军已经在帮她铺了。看他们眼神暧昧多少让人嫉妒,况且小毛同学尖嘴猴腮,长的真不咋的,还一双单眼皮的丹风小眼,跟个小狐狸一样。不过小伙子蛮精神,以我的经验看,这小子绝非善类。
我开始以为他和董洁是高中时候的情侣,后来才知道他们也只是在来的火车上才认识的。董洁是常熟的,小毛是南通的。
他妈的,进展比杰克和露丝还快。
我都不记得当时都做了什么,后来方茜告诉我我那晚是给她铺的床,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回到寝室,大家都在议论董洁,看来不是我一个人那样认为,无论怎样,你都不得不承认那妞是蛮漂亮的。
不知道别的学校的一年级新生会不会这样,反正我们班的这帮糙爷们是一个比一个下流,一个比一个骚。很快大家把政府给我们分配的这些姑娘们按照姿色进行了排名,董洁第一,卜小燕第二,方茜第三,然后就不能排了,都一样。
僧多粥山少呀,以后或许只能向外发展了,这多少让我们对曾经才百般期待的大学生活有些失望。

第一天全体在教室集中,曲老师首先自我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说一些相互学习相互帮助的客套话。然后是大家依次介绍自己,姓名、来自哪里、兴趣爱好等。我本想一鸣惊人,但轮到我说的时候我也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同学们反应不够强烈,连鼓掌都是象征性的。倒是毛永军上台,还没说话,就挤眉弄眼一下,下面就哄堂大笑。
一群低俗的人,我好不喜欢。
最后曲老师说,晚上要搞个联欢晚会,望大家准备一下,热闹一点。回到宿舍大家又开始议论谁好谁坏,隔壁宿舍里的范老大、李小宇、周林等也过来串门,大家很快打的火热。我注意到无论大家说什么,顾书春都很少附和,顶多笑笑。好有城府的家伙。我预感这个长的象乡村干部一样严谨的家伙和那个董洁一样,以后肯定有所作为。
晚会开始了,虽然大家热情高涨,晚会也比较热闹,有吃有喝。但或许我从骨子里就比较孤傲和自负,我看不起在教室里上窜下跳的这帮低俗的人。于是我就在角落里喝着饮料玩深沉。
因为没什么节目,于是曲老师就让每个宿舍出一个节目。轮到我们宿舍的时候傻了,别的宿舍都有八个人,我们只有四个,而且一个个木纳内敛,不善言辞。当然除了我!
我们四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愿意上台。最后曲老师发话了,“刘鹏,你资料里不是写了喜欢唱歌么?干嘛不上来唱一首!”大家都看着我,一阵阵的鼓掌。我在再不上曲去就显得太小人了。于是我走上台,拿起话筒,废话也没多说,“既然大家这么热情,我就为大家唱一首张信哲的《别怕我伤心》吧。”
或许是第一次远离家门,孤身一人,倍感凄凉的缘故吧,记忆中那是我唱的最深情最投入的一次。我想我是用了真感情了。
这首歌是张海蓉最喜欢的一首歌,那些天我就常给她唱这首歌。我们在田野里奔跑,在雨中相拥,在她家的楼下深情的接吻……
那些曾经的风花雪月……
如今我身处千里之外,而她却依旧在曾经的那个补习班。
掌声响起,唱完了,我恍然醒悟。
“唱的好不好呀,要不要再来一首呀……”曲老师蛊惑道。
“在来一首,在再来一首……”大家热情高涨。
于是我又唱了张信哲的《过火》。
妈妈的,原本今天晚上都没打算伤感,结果却被搞的如此伤感。

我第一次和董洁正面交锋是第二天的班干部选举会上。
小曲老师为了表现公正,让大家自由选举。首先有自己对自己适合的岗位自荐,如果同一个岗位有多个人自荐,那么就采用投票方式。我和董洁都自荐了宣传委员这个岗位。我先上的,因为我看别的岗位大家都比较踊跃,就宣传委员反应不够积极,于是我就上台得瑟了一把。我下来以后董洁就跟着上了。我一下一就明白我要输,这个所谓的公平游戏其实一点都不公平,大家才接触两三天,一点都不了解,有的连名字都教叫不上,投票的唯一标准就是谁看上去更加顺眼一些。
投票结果出来了,38对4,很显然我只得到了我们宿舍包括我在内的4票。我一败涂地,不过令我稍感安慰的是我们宿舍里那三个哥们还算仗义。
可后来证实,就这一点我也存在判断错误,我所得的4票分别来自刘鹏、顾书春、张青松,然后是方茜。
这个犊子,重色轻友的家伙,没天理呀,没人性那。
“谁叫你没事玩深沉,就不选你。再说我选不选你都没关系,一样,丢人呀!”
这个杀千刀的!
我笑。
“范老大才惨,就一票,还是自己投的。”张青松打趣道,“就你这样子是当劳动委员的料么?”
“怎么的,不可以呀,重在参与,你懂不懂!”
范老大其实真是一个相当搞笑的人。

吃过午饭回寝室的时候,我经过一片板报区,两个小女该子在那里出黑板报。
看她们那个样子应该比我们小了一圈,后来才知道她们是中专技校9721的,初中以后直接上的那中。她们一个脖子上挂一个真皮的类似于鞋带一样的挂饰,张长的很可爱的那种,有点象twis里那个阿sa。后来我们都叫她鞋带。另外一个嘴巴翘翘的,我们就叫她尖沙嘴。为这她们没少埋怨我,看你蛮斯文的人,起个绰号一点也不好停听。
她们两个在画一个插画,画了半天也画不好,歪着脑袋看了看,说不好看,又擦了。鞋带说,不好,我来画给你看,结果画出来也不咋的。
“还么我画的好看呢。”
“谁说的,虽然不是很好看,但肯定比你的好看。”
两个小丫头又闹在一起。
我一直就在旁边看着。
鞋带注意到我了,笑眯眯的问:“你说我们两个谁画的好看?”
我笑了笑,“都不好看。”
她们两个显然不服气,“你会画么,帮我们画一个看看。”
“不怎么会画,但应该比你们两个画的好看。”
“啧,你好臭屁哦!”她们笑。
“我一直很谦虚,很低调的。”
我拿起粉笔三下两下就画好了。书画本来就是我的强相,用韦小宝先生的画话说,我这个是用来混饭吃的,泡妞必杀技之一,怎是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所能比及。
画完过后我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故做谦虚的说,话画的不好,见笑了。
她们果然很吃惊,又央求我把秋实文学社几个大字帮忙写上。
正合我意,于是我又百推半就的显摆了一把。
她们最后把我推荐给她们现在的组织,秋实文学社。当天下午我就通过并加入了学校唯一的文学社团。我被编入书画组,我的头叫做楼本,他无论在书法和绘画上都胜我几筹,我在他那里学了不少的动西。
文学社的社长叫做任洪君,长的跟个王小丫一样,嚣张干练,行事果断,走路生风,有着强烈的统治和征服欲望。她也是第一个指出我是那种有些才华,但不能管理别人,更加不善被别人管理,表面谦恭,内心自负的人。容易感情用事。她也是学校里除董洁之外为数不多的让男人唯唯诺诺,马首是瞻的女人。
回到宿舍,我无不自豪的告诉我那些哥们,我他妈的加入学校文学社了,他们自然多少有些羡慕,但对文学社感兴趣并且有实力加入的只有顾书春,我大言不惭的跟他许诺,有机一定帮他引见,让他也能到文学社混混。他自然万分感激,我那里知道这个表面谦恭,严肃的家伙才是我们当中最野心勃勃的家伙,最后他不但加入了文学社,还在任宏君毕业离任后接替了她的位置,当上了文学上社长,成为我们用于和董洁为首的学
生会抗衡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他最后还入了党。可以说他是我那个时期最佩服的人。办事冷静,果断,宠辱不惊……

漫长时间的军训,枯燥。没有文化课程的学习,终日无所事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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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同學看後什麽感想
继续,我关注ING
真的像是在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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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委屈,自怨自艾!

我拼命奔跑,只为赶上那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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